在北緯25度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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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聖索菲亞博物館夜景無雙



第八日，乘國內班機來到東羅馬、拜占庭及厄圖三朝帝都伊斯坦堡。走出機場，長鳴的喇叭聲此起彼落，車潮、人潮洶洶，原來，在土耳其開車並不總是彬彬有禮，如其他海濱城市，交通也不總是順暢。在熱鬧非凡的伊堡討生活的人，必須強悍。交通大打結，穆斯塔法當起義交，協調附近大小車輛，讓我們能順利上車。

聖索菲亞博物館和藍色清真寺都曾是基督教堂，穆斯林入侵後，被改為清真寺，這是這塊土地多數教堂曾歷經的命運。高牆上的基督聖者畫像，如同在卡帕多奇亞洞穴教堂看見的濕壁畫，多數被挖去了眼，穆斯林相信真主沒有形體。六根喚拜塔標示藍色清真寺特殊崇高的地位，清真寺有個許願洞，據說能將拇指插入旋轉360度者，願望可以成真。長長的人龍等著排隊許願，一個活潑的黑髮亞洲青年，手指旋不過去時，巧妙由手臂繞頭，藉由身體旋轉，完成拇指環繞一週的任務，他這個與「洞」共舞的作弊手法，引得四周哈哈大笑，爭相仿效。教堂雖然已成觀光之地，清真寺殿堂中央拉出防線分隔，中庭聖壇是穆斯林虔誠禱告之處，觀光客僅能在封鎖線外，不干擾教徒們禮拜。走累了，成群的各國旅人繞著大殿柱子席地而坐，一起感受聖堂莊嚴靜謐的氛圍。引領國家脫離殖民，掀起獨立運動成立共和國的國父凱末爾真知灼見，讓土耳其政教分離，人民有信仰的自由。雖然穆斯林佔絕大多數，但是這裡的女生不蒙面紗，可以自己決定戴不戴頭巾。除了一日五響的喚拜聲，提示穆斯林要重視時間作息，城市氣息就像每一個充滿活力的觀光之都。成立共和國後，土耳其努力修復被破壞的基督教壁畫，壁上被石灰覆蓋的聖像重新顯現，清真寺交融著基督文化與穆斯林文化，十分獨特。</sub>

 

_{拜占庭時期的古地下儲水池，又喚「地下宮殿」，共由300多根大型圓柱支撐天頂，作為儲水之用，這是千年前的古人又一巧奪天空的建築創思。其中兩根柱底鑿有海妖梅度莎的頭像，一個側躺一個倒立，據說與藍色土耳其之眼一樣，有鎮攝妖邪的作用。地底光線昏暗，但水質澄澈，許多魚兒在地宮之水中悠然，牠們早已習慣了這天長地久不見日月的年歲。托卡普皇宮奢華美麗，可惜我對富麗堂皇的皇宮一向無感，如同看法國的凡爾賽宮眼過即成雲煙。第九天，我們在齊拉岡皇宮酒店喝午茶，精緻美味的小點、好的旅伴、多年好友，旅程還一日已近尾聲，難得從容的午後，無比幸福的時光。我有點想家，又希望假期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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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b>歷經一天日光過曝到+4，到令本人快「翻臉」大爆走的地中海氣候，今天大伙兒往山城卡帕多奇亞前進。我們的車子在高地上一路疾駛數小時，公路蜿蜒如一條黑色長蛇，兩旁是無限壯闊的綠原。這種無止盡的「綠」我未曾見過，如果用腳行走，我想，走個十天十夜，看見的仍是眼前深深淺淺、不同程度層色的綠。凝視窗外，所能見的只有淡綠、翠綠、碧綠、墨綠、深綠、黃褐以及綠地之中閃爍的金瓜，和一畝畝金黃澄亮的小麥田，唯一長得高一些的，是偶然穿插在田野間的防風林，可和這無與倫比綿延的平原相比，實在也顯得太微不足道了。再遠是黑白相間的岩山，上面覆蓋著短短的綠衣，看不見樹。更遠的山灰濛濛看不真切，再遠就是雲捲晴空了。大約三個小時，車子才在第一個休息站停下來讓大家上上廁所，也讓辛苦的土耳其司機稍歇片刻。甫下車，一陣涼意襲來，穿上了針織長袖綠線衣的我，才在山道小站吹了五分鐘涼風，竟感到有些冷，這真是太棒了！


晚間七點多，車輛駛進ALFINA CAVE HOTEL，第一眼，我就愛上了這裡。旅館鑿石壁而建，建築體內外呈現黃銅般的岩色，在土耳其，晚上八點夜幕才垂簾。天色透著幽藍的冷光，在藍光下的黃色岩穴十分醒目。此處屬大陸型氣候，早晚溫差大，晚間七點，石牆上別致的大型溫度計，藍針指著數字25，這是一個給人好心情的溫度。加之岩穴型旅館夏涼冬寒的特性，冬天需要生起暖爐，夏季是絕佳的避暑勝地，這裡就是一個天然的大型冷氣。ALFINA的餐廳雖然不大，角落都有些別出心裁的鐵飾設計，牆上是一位旅居西班牙的土耳其畫家的畫作，用色大膽畫面簡潔，他喜歡畫長著牛角的人，有的在船上仰望天空，有的兩兩相望，為什麼畫牛角人呢？我很好奇，可惜遇不見畫家本人。晚餐味美且招呼的老領班很親切。</sub>

<sub>ALFINA CAVE HOTEL



晚飯後走離旅館大門稍遠，驚喜發現頭頂清晰可見北斗七星的大勺子，遠離台北的嚴重光害，山城，仰頭便是數不盡的繁星。入睡前升起一股幸福感，何其有幸，能身在此處。旅行能「凝結」時間，逃離時間的追殺。在車水馬龍人聲鼎沸的台北，那種適當的時間做不到該做的事的挫敗感，在這裡我能通通丟掉。岩壁阻隔的不只有網路訊號，還有都市人每天像陀螺一樣盲轉的虛耗感。第一晚，我拍出人生第一張「光軌」。我和渝的房間正好在旅館最高第五層，山路蜿蜒的曲線，從這裡看得最清楚。沒有腳架，瞎摸的情況下，我成功拍出山徑呼嘯而下的閃亮亮的車燈光軌，和路燈星芒！OH，YES！</su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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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p>這天我們來到帕穆嘉麗—棉堡。


「棉堡」千年溫泉水不斷湧出、沉澱、再湧出，層層堆疊形成如雪壁、如棉絮般的石灰岩地形，奇特景象叫人大開眼界。來自世界各地的旅人，在開放區興奮地赤足行走在溫泉中，無數的西方客穿著各色各樣的泳裝、比基尼泡在溫泉水中嬉戲，可惜我們太匆促，無法如斯悠遊。遠方白色岩層上，閃著溫泉水淺藍的波光。澄澈的藍色光影和一碧如洗的晴空相互輝映，這種渾然天成的美麗，無與倫比。我們行走到遠處，從相反的方向換個角度欣賞，一點一點密密麻麻米粒大的人影，猶如白布上的彩點，這回「人」仍是這張諾大白色畫布上唯一有顏色的風景。</sup>




<sub>我們渴望在棉堡溫泉區旁的大樹下，三人好好小憩聊聊，但今天仍不免於在古城市遺址間游移，繼續發揮「走路工」精神。泉水據說有神奇療效，從羅馬帝國時代便有許多人來此療養，因而聚落成古城市，從溫泉區再往內步行的拉波里斯古城遺址。古城區一小部分已開發成一個提供給遊客的休息區。看不到幾個東方面孔，樹蔭成蔚下的咖啡座都是吃、喝、上網、拍照的歐美客。開鑿出來佔地不小的池水中，金髮、褐髮、紅髮的大人小孩玩得不亦樂乎，連旱鴨子我也心生渴望跳下去冰涼一下。水閥壓出的水，青淺嚐一口，鹹鹹的。但我們依然沒有時間佇足停留。必須繼續上行，以免於因少看了些什麼的遺憾。有趣的是，如果我們不知道自己將會「看見」些什麼，自然也不會因「沒看見」什麼而感到遺憾，但好友們說：我們必須「完成」。看不見其他同行旅伴，我們三人走於烈日下，宛如「苦行僧」的方式，行走在棉城的黃土及石礫子上，目標是遠處高崗上的古羅馬運動場。



說到「行走」，我缺乏強大的意志力。總是先搜索兩位好友的背影，然後沉默的跟在後面走，少說話可以減少水分消耗。陽光太熾烈，以致於三個人都戴上帽子撐起傘低下頭上坡行走，這是另類的「低頭族」。西方客來到度假之地總恨不能脫得越多越好，東方客則是袖套帽傘樣樣都來，我們不是白人，但我也不要變成「黑人牙膏」。她倆耐力驚人，我總是保持一定距離的落後，努力追趕。如果是跟妹「小樹」一起來，她肯定會說：「我們在戲水區這裡上上網、po po 文、聊聊天多好，反正競技場大概都是長得差不多的。」我也會立刻欣然同意，畢竟跟誰比體力，我多半都輸，如果體能比我好的人都放棄的話，放棄對我來說更加順理成章，濟州島的鑽石山我們便是這樣直接投降的。況且此前及此後，一共必須欣賞三個羅馬圓形圍場，明天便還有一個聲效驚人的劇場待見呢！可當終於居高臨下登上圓形競技場邊上，立即閃到牆蔭下喝水的我，心情還是舒暢。並非見到什麼了不得的美景，而是「完成」本身就帶來一種滿足感，我們很開心，We Come,We See,We Conquer！</sub>

 

_{第五天，安塔麗雅及阿斯班多斯是地中海沿岸的城市。我必須誠實不適應這種天候。地中海型氣候的夏日太像「天龍國」了。走不了兩步路，皮膚便濕黏的與衣服沾在一起。但這兩晚的入宿的酒店RIXOS真棒，大可彌補我對天氣的不滿意！房間很大，正對無敵海景，紓解了我的不耐。飯店的桑拿設施很高級，但我不耐熱，寧可在房間裡慢慢的梳洗，舒服的上上網，三溫暖交給青和渝去享受。第二天傍晚，換我去桑拿室小試，果然待不了片刻，便一溜煙上樓了，未曾趁今晚悠閒時光，和其他旅伴一樣，大方「開一筆」試試「土耳其浴」大概是此行最感扼腕之處。}

                                                                                                        翻拍空拍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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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回記行，我總不得不先承認，我是個時空概念極差的人，先去哪兒後到何方，「竹篙倒菜刀」走過即忘，所以記遊的時空順序有些錯亂，是一萬個正常。我想渝和青還會同聲表示：「張Kelly妳客氣了！不是只有缺乏時空概念（一起搖手指），閣下迷路功力跟忘性，同樣高人一等。」旅程前三天，我已弄掉丟了行李號碼鎖、轉接插頭、連渝好心借給我的大草帽，險些都給留在阿斯班多斯壯闊的360度環形羅馬劇場石階邊上。陸續即將「消失」的東西，拭目以待…我僅能速記腦海畫面中深刻的土耳其印象。轉了一個彎，就找不回五分鐘前的迴廊，非我之願。但綿密詳實的寫下時地事，實非我之能事。好了，回到出發的那一天吧！夜機，清晨五時進入土耳其國境，從伊斯坦堡轉國內線至伊茲米爾，開始了這段中亞之旅。我們有一個很棒的金牌領隊玫，對土耳其的歷史有著深厚的認識，溫柔的聲線和典雅的用詞，一路與我們相伴。Local的導遊穆斯塔法看似安靜，偶而才用英語向大家補充幾句，但數天下來，如玫所形容，是個沉穩可靠的人。每遇塞車，他便去指揮疏通交通，讓打結的車輛全數順暢，每遇各國插隊的觀光客，他就去擔任糾察隊指正對方。關於土耳其的風土人情，玫告訴大家穆斯塔法是她的老師，他是她最能信賴合作的導遊。

  


 

參訪土耳其，古城市的遺跡是重頭戲。旅人們在豔陽下川流於艾菲索斯、阿芙蘿狄西亞各遺址間，領隊玫細密解說著古城輝煌的過往，但我更留神腳下隱形的足印每踩一步都在燃燒。步行在古城的廢墟之間，幾乎無處可遮蔭，這裡的陽光像一條條金色透明的鞭子，輕甩皮膚上。兩天，我有種即將曬傷的預感，但愛琴海區的海洋氣候還算可愛，儘管日曬如何嚴酷，身體大致清爽，不似行在夏日台北街頭般，讓人感到黏膩不耐，若不是遺址處鮮少遮蔽體，隨便往陰涼處一站，還會有涼風徐來。鏡頭下的土耳其藍處處令人驚艷，腳程快速的旅伴們，早已站成一排，林立在高聳的古競技場邊上，遠在後頭龜速前進的我，從遠處仰望岩色高牆上的人形，變成一個個黑、白、紅、橘、綠的小點。此刻，「人」成為這一幅原色樸拙的畫裡最繽紛的顏色，陽光斜射下，妝點黃銅色的形色幾何體。青行得太快了，我在「愛與美的女神之地」拍下跳躍照，這是我的第一跳，跳得很醜，但是心情很奔放。午餐，一個土耳其老樂手，搬了張椅子到大夥兒面前自彈自唱，清脆的弦聲與豪邁嗓音合成一首快樂的歌，我們的同行旅友之中有一個四口家庭，一對夫妻和兩個十幾歲的女兒，五十歲的爸爸「陳老師」輸人不輸陣，立刻來首台灣原住民舞曲同場較勁兒，兩個活潑逗趣的老男人，讓午餐的氣氛有些嗨。


    

 

第一個在土耳其的早晨，我在愛琴海的浪潮聲中醒來。好友渝早起，已打開窗門拿出筆電，坐在陽台上從容記行。海潮聲沒了玻璃門的阻隔，爽俐的拍打耳朵，喚起沉睡中的我。愛琴海區的氣候讓住在盛夏第一悶－「天龍國」的在下本人我充滿幸福感，白晝炎熱卻乾爽，晨昏涼快宜人，除了下榻飯店，土國餐廳大多「很環保」的不設冷氣。

我必須說在帕穆嘉麗「棉堡」的午餐是前三天的行程當中，最「感動人心」的一餐，旅人們在綠蔭下的長桌用餐，一掃暑氣。端上桌的主菜「起司蘑菇」、「烤雞串」、「烤魚」熱騰騰的，美味十分。我與渝、青刻意選擇不同主菜共享，相較前幾餐提供諸多標準土耳其式冷盤、麵包，樣樣食物皆「酸味」，這天午餐簡直開心的叫我「爆淚」，而顯然渝跟青對於這些天各類口味奇特的土耳其飲食適應性要比我高多了！眼看著這幾日她們將一盤盤的「青草」清空，我打心底佩服啊！跟著旅行團出遊固然不如自助旅行時間彈性，但吃住與飲食料理總是不差，潛規則是「越吃愈好」。第三天，午餐已趨於可口，這趟旅程想來亦是味蕾的宴饗，令其他旅人在部落格上一路哀鳴連連的土耳其料理，我想，在此處已打住囉 ! 還有一事特別稱道，土耳其水果瓜甜棗蜜，到各地旅遊，少見比台灣水果更好吃的國家，土耳其是第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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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曾祺寫與友人書
 
小孃孃  /汪曾祺 原文按此

    九○年代中晚期，爭議悚動議題為內容的小說相繼而出，令習慣了一向爾雅的汪曾祺讀者一時為之愕然 。〈萊生小爺〉[1]講一個無所事事、飽暖生淫心的男子對小姨子畸形熱烈的單戀，導致魂不守舍終於跌壞腦子，成了說不出「人話」的傻子。〈鹿井丹泉〉[2]據高郵鄉野傳說寫人獸戀，俊美的少年和尚「歸來」與母鹿相戀，「歸來」擁抱母鹿而情動，小說安排母鹿毋需幻化假以「人形」，直接以「獸」的形象與人交媾。圍觀迫害「歸來」和「鹿女」（歸來與母鹿之女）的人群，粗暴輕挑的言語行徑在汪曾祺筆下顯得比「獸」更不如。汪曾祺徹底泯卻了人獸之間的界限，人獸之別超越外在的具體形象，污穢粗鄙的人心在汪曾祺眼中，與「獸」無異。這類作品有如泊泊流動於地底的熔岩，特意而為的淡化語言裡埋入深沉的痛苦，一不小心便鑽出地縫燙傷了讀者 。我相信這些作品部份投射出了文革時期人性集體異質化的荒繆心理，釋放了汪曾祺內裡陳年累積的惶惑與憤怒。

   
   我們從另一個層面探討，一個優秀的創作者終其一生都在為突破自我的藝術成就而努力。我贊同翟業軍對於汪曾祺基調陰冷的轉折所提出的見解：「二十世紀九十年代以後，苦難陰影漸次退去，汪曾祺能夠從容、自在地把捉世界、抒發心性，便接通了四十年代的文學和生命的探尋。他重又變得尖銳…」[3]如果說八○年代對於過去創作箝制的歲月猶有陰影殘存，來到九○年代的汪曾祺已經無所忌諱。年過七十他已然從心所欲，對於小說題材的選擇更為大膽自由，道德上的禁忌，來到文學的園地百無禁忌。汪曾祺在小說裡暢談愛與死、罪與罰，「藝術」恢復它本應當自由伸展的面貌。便是在這樣能心無旁鶩的專注於藝術境界的追求，汪曾祺的小說世界才能從溫馨和美的本色中，別開一朵異色迷離的文學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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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孃孃〉堪稱是汪曾祺筆下最殘酷嚴寒的小說，沒落的世家宅院裡上演了一場既淒美又淒厲姑姪相戀的人倫悲劇。翟業軍以「廢墟裡長出的罌粟花」[4]形容謝家姑侄開出的這朵致命卻美麗的愛情之花。小說裡的謝家宅院風光一時，出過幾代的進士。家宅「來蜨園」蓋在乾嘉謝家鼎盛之時，風光時的光景是「流觴曲水，太湖石假山，冰花小徑兩邊的書帶草，至今猶在。當花園落成時正值百花盛開，飛來很多蝴蝶，成群成陣，蔚為奇觀。」[5]而今花木紛紛枯萎殆盡，僅剩幾棵八月飄香的桂樹苦撐。「偌大一個園子便都交給清風明月，聽不到一點聲音。謝家人丁不旺，幾代單傳，又都短壽。」謝家的人丁凋零一如園子裡的崢嶸不再的花木，單傳與短壽預示了一個「詩禮名家」的末日將至。年輕的謝普天和他的小姑媽謝淑媛猶如園子裡最後的桂樹般，是謝家碩果僅存的兩口人了。五大間空曠的廳堂，除了祖先牌外別無擺設，家裡除了一個日間睡覺、夜遊守園的無聲老僕陳聾子，就只有這兩個年齡相仿的少年男女相依為命。謝家空盪的大宅在地理環境上儼然形成一個與外間區隔的獨立空間，一個只住著謝普天和謝淑媛的二人城堡。

 

    「城堡」裡的謝普天與小他三歲的小孃孃謝淑媛，有著太多朝夕相對的時分。無異於汪曾祺筆下其他出色的男女主角，謝普天英俊聰明才華洋溢，謝淑媛則美麗動人。他們沒有其他親人，這一對少年男女只能依靠彼此。謝普天對謝淑媛呵護倍至，用一雙美術巧手親自給小孃孃剪「童花頭」、冬天脫下小孃孃襪子幫她的凍瘡仔細上藥。生活如此詰据，謝普天捨不得讓小孃孃吃一點苦，努力工作給她好的穿戴，他自己卻不得不放棄對藝術的追求，放下身段成為一個在自己眼中製作沒有藝術價值的「碳精粉肖像畫」的「藝匠」、「謝普天每天工作到很晚，在煤油燈下聚精會神地一筆一筆擦蹭。小孃坐在旁邊做針線。或者看小說——無非是《紅樓夢》、《花月痕》、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之類的言情小說。」這場景宛如〈大淖記事〉裡十一子化錫、巧雲織席為伴的翻版。謝普天和小孃孃正大光明的在親情的保護傘下，兩人彼此不設心防而悄然蔓生滋養出情意。謝淑媛手裡的言情小說無時不在撩動少女情竇初開的心弦， 面對無數個兩人必須獨處的夜晚，環境時時刻刻都在將這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男女步步逼入「相愛的絕境」裡。謝普天與謝淑媛年紀相仿，人品、樣貌同樣出色匹配，兩人實際「幾乎」和明子與小英子、或十一子與巧雲那樣的金童玉女完全無異。如若，他倆之間不是橫著一道永難跨越的血緣鴻溝。

 

    愛情和道德倫在天秤兩端一再較勁拉扯，熟輕熟重的角力賽在一個雷雨夜決出勝負，道德的防線終於全面潰堤，謝淑媛的身體順應了情感召喚，跨越那道不容挑戰的禮教大防。她闖進了謝普天的房間，積壓在兩人心中已久已深的愛意，令他們更加無力招架燃燒的慾望。然而血緣的鴻溝註定了這將是場毫無希望的愛情，曾經的「詩禮名家」遂隨著謝淑媛的「任意妄為」、謝普天的「盛情難卻」，帶領謝家正式踏上喪禮失德的家族末路 ：

 

          雨還在下。一個一個藍色的閃把屋裡照亮，一切都照得很清楚。炸雷不斷，好像要把天和地劈碎。他們陷入無法解決的矛盾之中。[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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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碩士照及畢業紀念照請按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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